东京一年

2018-03-04 孙耀珠 游记

说起来，第一次来日本还是四年前的高中毕业旅行，当时沿着东海道线一路游览了近畿、箱根和东京。如今作为留学生重踏东京的土地，身份从风尘仆仆的游客转变为一千三百万都民中的一员，想到能与真实的东京近距离接触就十分心动。

浙大跟日本有不少校级交换留学项目，其中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京都大学的 KUINEP 和东京工业大学的 ACAP。论学校当然是京都大学更胜一筹，不过作为交换留学生我还是更希望体验一下东京的生活，于是我选择了东工大。ACAP 是一个研究为导向的项目，所以基本上所有交换生都必须事先找到愿意接收自己的导师，也就是说自己得跟东工大的教授套磁了。课程方面，交换生原则上只能上英语授课的研究生课程，以及专门面向留学生开设的日语语言课，当然选择只做科研不上课也是完全可行的。恰好就在我挑选研究室的时间点，一位北邮的学长在知乎专栏上介绍了自己在东工大的硕士经历¹，而他的研究方向——编程语言以及 JIT 正是我心仪的领域，于是我最后也选择了同一个研究室。

留学生活

东工大拥有三个校区，我所在的是主校区大冈山，位于东京西南部目黑区与大田区的交界处。大冈山校区的大门正对着目黑线和大井町线的车站，再往里走是大冈山北口商店街，交通和购物都非常方便。东工大校内有两家生协（CO-OP）运营的食堂，一食只在中午 11:00 到 14:00 开放，二食从 11:00 不间断供应到 20:00，不过在休息日都不营业。日本的日常饮食其实与中国相差不大，也是以米饭和面类为主，我们更为熟悉的寿司、刺身等等并不会在生协食堂供应，需要下馆子才能吃到。日本将盖浇饭一类的料理称为「丼」，可以细分为カツ丼（猪排饭）、牛丼（肥牛饭）、親子丼（滑蛋鸡肉饭）、天丼（天妇罗饭）等等；日本的面类则分为三种，分别是拉面、乌冬面、荞麦面，口感各有特色。生协食堂还会定期推出期间限定菜单，譬如炸牡蛎等等，相关菜单都可以在「学食どっとコープ」查到。如果食堂不开或是过了饭点，也可以去 7-11、全家、罗森三大便利店买便当，基本上也都很好吃。

我在研究室期间一共有 13 名成员，其中有 8 位是日本同学、1 位美国硕士生、1 位德国博士生、以及包括我在内 3 位中国人。日本同学之间仍然是用日语交流，而我跟教授、学长们主要是用英语交流，聊天的时候偶尔会讲讲日语。教授为我们搭建了一个 Mailman 邮件列表，因此正式的在线交流我们都是通过邮件进行的，另外研究室还有一个 Slack 群组供我们日常聊天。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是，日本与绝大多数北半球国家不同，在每年 4 月的樱花季开学，所以春季入学的基本上都是本国人，而秋季入学的都是外国人，时间正好交错开来。

东工大为我们交换生分配的宿舍在驹场，都是带有独卫的单人间，包含网费在内的月租是 34900 日元。宿舍距离最近的京王电铁的车站徒步只需要三分钟左右，驹场的地理位置也相当不错，恰处涩谷和下北泽的正中间，到两地都只有两站车程。这里也是东京大学驹场校区的所在地，大一大二的本科生都会来这个校区上课，我们也经常来蹭东大的食堂。从地图上看，驹场位于目黑区的最北边，而东工大所在的大冈山则坐落在目黑区的最南边，甚至一部分校园已经属于大田区了，所以虽说我们的宿舍跟学校同属一个区，但上学还是挺远的。

都内旅游

在东京这一年，我最熟悉的商业区大概就是涩谷了。感觉在不少同学眼中，提到涩谷首先就会想到黑黑的辣妹，然而我在涩谷街头并没怎么见到过。涩谷是东京三大副都心之一，地标是站前广场上的忠犬八公像，而广场旁边的全向十字路口则是涩谷最有名的景观了，络绎不绝的人流加上绚丽的霓虹灯，简直像是迷失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²

作为第二大副都心，涩谷的店铺大约是应有尽有，从东急百货到西武百货，从唐吉诃德到无印良品，从优衣库到青山洋服，从一兰拉面到叙叙苑烤肉，从 BOOKOFF 到 TOKYU HANDS，从 BIC CAMERA 到 TOHO CINEMAS，基本上所有我想要的东西都能在涩谷找到。另外，涩谷现在也是日本流行文化的中心之一，除了涩谷 109 聚集了众多时装品牌之外，涩谷地区拥有众多剧场以及 LIVE HOUSE，常常是小众乐队、地下偶像发迹的第一站，而每到万圣节各种 Cosplayer 就会把涩谷堵得水泄不通。不过说实话，涩谷中央街一带也是我见过全日本最脏的街道了（笑），这也跟涩谷人多而杂不无关系。当下东急集团正在对涩谷站周边进行大规模的再开发计划，下一次回东京的时候涩谷会变成什么样，我还真有点小期待呢。

从涩谷再向北走一站路，就是明治神宫、表参道一带了。明治神宫顾名思义是祭奠明治天皇的神社，神宫四周是很大一片森林，在东京这样一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能比明治神宫更大的绿地大概只有都心的皇居了。表参道则是通向明治神宫东南入口的参道，现在则是日本国内外知名品牌店林立的大马路；紧邻表参道的北边，有一条名为竹下通的步行街，这是跟涩谷齐名的时尚之街。广义来讲，以上地区都被统称为原宿；站在山手线原宿站的月台上，一面是宁静肃穆的明治神宫，另一面却是喧闹繁华的竹下通，感觉这体验还挺奇妙的。

除了我的住处附近，东京都内还有许多有意思的景点，譬如第一大副都心新宿周边，除了走不到头的商店街之外，既有灯红酒绿的歌舞伎町，又有绿意盎然的新宿御苑。上野公园附近则有不少博物馆和美术馆，以及大熊猫香香所在的上野动物园，再向东坐几站还能看到浅草寺和晴空塔。另外两个我比较喜欢的地方是六本木和台场，这正巧分别是朝日电视台和富士电视台的根据地。六本木新城的森大厦聚集了众多著名 IT 企业，其中包括谷歌日本、苹果日本、精灵宝可梦公司等等，在 52F 还有一层展望台「TOKYO CITY VIEW」正对着东京塔，眺望夜景非常漂亮；台场则是在东京湾填海造陆形成的人工岛，岛上不仅有各种购物广场和娱乐设施，还有一架等比例的独角兽高达、日本第三大的摩天轮、以及东京都内难得一见的沙滩，每年夏天的 TOKYO IDOL FESTIVAL 也是在此举行。其他众所周知的景点诸如东京迪士尼度假区、筑地市场、银座、秋叶原就不再赘述了。

轨道交通

如果说美国是车轮上的国家，那么东京应该是铁轨上的都市了。坐拥 9 条路线³的涩谷站恰是我上学的必经之路，头几天免不了要迷失在涩谷如潮的人流中，也免不了赶时间时恰恰又坐错电车……

日本的公共交通形式与中国略有不同，最大的区别大概在于日本比中国多了通勤铁路这一角色。在中国，地铁和铁路的界限是很清晰的：地铁通常由市政府修建，负责市内交通；铁路由中国铁路总公司修建，负责城际交通。而在日本，尤其是在东京，铁路亦负责市内交通的部分，这部分铁路与地铁的界限十分模糊，通常被称为通勤铁路。以东京为例，东京地下铁（東京メトロ）和都营地下铁（都営地下鉄）的地铁线共 13 条，但这还占不到东京一半的轨道交通客流量，剩下的客流量则由 JR 和民营铁路分担。JR 集团的前身为日本国有铁道，相当于中国铁路总公司与铁道部，譬如东京最核心的环状线「山手線」即由 JR 东日本运营；东京都内还有数家大型民营铁路公司（大手私鉄），譬如东武铁道、西武铁道、京成电铁、京王电铁、东京急行电铁、京滨急行电铁、小田急电铁；当然还有许多中小型民营铁路。以上所有轨道交通方式的车辆都统称「電車」，如果把这些路线全部画出来，东京都市圈的电车路线图便会变成这样：

以我每天的通学路线为例，我从离宿舍最近的驹场东大前站到学校所在的大冈山站，需要依次乘坐京王井之头线、东急东横线、东急大井町线，实际上这三条路线都不是地铁而是通勤铁路。不过在日本，有不少通勤铁路和地铁统一了铁道制式，于是不同公司的路线还可以直通运转——一共 13 条地铁线就有 10 条实行了直通运转。我每天上学乘坐的东急东横线，向北能直通东京地下铁副都心线、东武东上本线或西武池袋线到达埼玉县，向南则能直通横滨高速铁道港未来线。这事儿放在中国，就有点像从上海人民广场站能一路坐到苏州乐园站，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为了让这些路线的运行更加高效，日本的轨道交通普遍有列车种别，停站次数各不相同，譬如东急东横线就分「各駅停車」「急行」「通勤特急」「特急」「S-TRAIN」，不同班次有时终点都不一样，所以刚到东京坐错电车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为大家几乎每天都要坐电车出行，所以交通系 IC 卡在日本差不多是人手一张的程度。JR 集团各子公司以及其他交通组织都陆续推出过自己的 IC 卡，其中最早、最著名的大概是 JR 东日本的西瓜卡（Suica）了，不过有这么多种类的卡也不用担心，从 2013 年开始全国十大交通系 IC 卡就可以互通使用了⁴。这些 IC 卡不仅可以用来乘坐电车和巴士，还可以作为电子钱包在商店、餐厅、便利店、自动贩卖机上使用，当然大学里的生协超市和食堂也是支持的。因为每天上学都得坐电车，学校还会帮我们开证明办理优惠月票「通学定期券」，乘坐区间和期限可以直接记录在 IC 卡上，乘车时会自动免除优惠区间的票价。另外，日本各大铁路公司通常都会提供不少针对游客的特价车票，譬如 JR 就有各地的铁路周游券和全国的日本铁路通票，如果留心调查一下的话能省下不少钱。

日本最举世闻名的交通方式应该要数新干线了，首条新干线于 1964 年正式通车，现在共有 9 条路线。新干线亦为 JR 集团运营，因此 JR 的其他路线为示区分被称为在来线。新干线同在来线一样可以购买自由席车票不分车次随时上车，也可以加钱指定座位，没有安检和实名制，不过票价要比中国高铁贵很多。得益于中国高铁的后发优势，如今京沪高铁的平均速度已经超过东海道新干线，目前世界上商业运营路线的最高速度亦是京沪高铁上的复兴号复速后的 350 km/h⁵。不过现在 JR 东海正在新建东京通往大阪的中央新干线，其采用的 L0 系磁悬浮列车在山梨实验线上创下了 603 km/h 的世界纪录⁵，我确实有点期待从东京到大阪只要一个小时的那一天。

1. 「总结我在日本读研的这两年：我如何用英语项目来到日本并拿到6家知名国际企业的offer的」「在东京工业大学读书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非学术篇）」 ↩

2. 照片来自 Wikimedia Commons，作者为 Guwashi999。 ↩

3. 分别是 JR 的山手线、埼京线、湘南新宿线，东京地下铁的银座线、副都心线、半藏门线，东急的东横线、田园都市线，京王的井之头线；另有收费列车成田特快、湘南 Liner 未算在内。 ↩

4. 其中关西地区的 PiTaPa 没有在图中表示出来，这张卡与其他九张卡不同，是后付卡而非预付卡，因此只有交通功能通用，电子钱包功能不通用。详情参考「交通系ICカード全国相互利用サービス」。 ↩

5. Land speed record for rail vehicles - Wikipedia ↩ ↩²